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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乐电竞:余幼幼:写诗二十年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|创作者访谈

浏览次数: 31 发布日期: 2024-02-17 04:58:50 来源:米乐电竞 作者:米乐官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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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2000年初,诗人翟永明在新浪博客上收到一位同省网友发来的“小纸条”,表达自己对《女人》组诗的喜爱。她回复并打开对方的主页看,写过很多诗,震惊的是,对方说自己是个初中生。2013年,翟永明为北岛、芒克等创办的诗刊《今天》组稿,在网上看到几首原创诗歌,觉得写得不错,就向它们的作者——一位笔名叫“余幼幼”的网友约稿,联系上后,对方说,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儿。又一个十多年过去,现在她们成了忘年交,偶尔聚会、聊天。这是诗歌代际、时间的有趣之处。

  再说起这件事的今天,余幼幼在诗歌圈已经有了相当的知名度。因一种持续而受到认可的写作,她被称作“九零后诗人最早出道的其中之一”,“14岁开始写诗”时常被标注在与她创作者身份有关的简介里。但是,她说,早年在网络上刻意隐藏了身份,不想让诗歌论坛里的大人发现了自己只是一个小朋友。

  2023年10月,我在阿那亚诗歌节见到余幼幼,她从成都来主持一场诗歌工作坊。没有与诗人们走得太密——事实上,除了“上班时间”,北岛、西川、巫昂等几乎所有诗人都是与游客无异的自由来去状——一直在余幼幼身边的是一位同龄画家朋友,看两人玩耍、嬉笑,说一起住“宿舍”的时候,会想到她的一句诗,“女孩们聚集一起/互相触碰/不扎手/且十分可爱”(《奇思妙想女孩乐园》)。

  余幼幼生于1990年,她的创作起点伴随着80年代诗歌热的退潮、网络论坛诗歌的爆发。一个当时出现的诗歌流派是下半身写作,尹丽川、沈浩波等“露骨”的身体性书写受到争议。余幼幼并不归属于这个流派,但她在诗歌刊物上发表作品后、正式以诗人身份进行的部分身体性书写的尝试,也许还加上没有一点指意的笔名中“幼”字与她本人的年龄、容貌得到公开等综合因素,让她也经历过一段令自己印象非常深刻的“网络暴力”。

  那时她刚从高中毕业,进入大学,女性意识萌发,加上开始恋爱、接触亲密关系,结合新的经历和心理、生理变化,写下了一系列诗歌。以《法国电影》为首,因行文中出现“”字眼(“”是那部法国电影的名字),诗歌论坛对应的帖子下、她的博客留言区被陌生人的声音充斥,“说得特别难听,人身攻击,羞辱”,“还有一些媒体属性的博客专门写文章来骂我”。她委屈地躲在宿舍里哭过,现在回忆起仍无奈地说,自己当时还未成年,甚至,性经验还是空白,“它纯粹写的是一部法国电影,跟我自己完全丝毫没有关系。”

  “后来很多从未谋面的人对我有一种早期写作上带来的刻板印象,觉得我在生活里就是一个很浪荡的女人,再见到我本人过后发现完全不是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余幼幼已经回到家中,在两只呼呼大睡的猫旁边与我通话。半个月前,她刚写完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。她的创作生涯马上就要进入第二十个年头。“我还是想我现在的东西能够被人阅读。我的人生在变化,我的写作也在变化,我现阶段的写作比以前提升了很多,写得慢慢的变好了,但是大家对我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当初。”

  余幼幼目前出版的诗集和小说(从左至右:《7年》《我为诗诱》《不能的风》《猫是一朵云》《乌有猫》《我空出来的身体》《擦身》)

  余幼幼和两只猫住在一起。她将对猫的感情概括为“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纯真无邪的爱”,有猫的生活是“充满爱意地打发时间”。疫情在家时,她看着它们时而成为一条、一摊、一片或一朵,用油画棒画下了“猫的流体力学研究”,并写,“午后,我和猫一起在屋子里流动,阳光照到哪里我们就流到哪里。软体身躯蜷曲成各种好看的形状和难看的形状。猫自始至终都比我容易成形,我不羡慕。”

  这本自带插画的小说集《乌有猫》在21年出版,用一种可爱、童稚的语言风格。余幼幼说,这是有意“还原动物本身带给人的感觉”。余幼幼也给我类似的感觉。采访间隙,她会轻声哼两句歌,再恢复大人模样地表述。她还经常会说“不知道”,不知道小时候喜欢写诗长大了能干什么、不知道就是不想上班了之后怎么一步步更好地养活自己,她的生活不倚赖过多的规划和思虑,先去做。创作是相同。为纪念两只去世的猫写下的诗集《猫是一朵云》,成为她写短篇小说《乌有猫》的契机,写短篇又让她找到写长篇的语感,就这样写到今天。“我的创作完全出自我生命最本能的欲求。以前我灵感的第一反馈是诗歌,但到了人生某一个阶段,它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量,我发现我要用新的体裁(小说)来承载我的生命。”

  写诗,是第一个本能的欲求,出自小学五年级就讨厌写作文的余幼幼。她成绩不错,但经常挨语文老师批评,因为不按学习要求或总是较真一些不该较真的问题。家里的电脑是压抑和不开心的情绪得到转移的一个窗口。她打开网络聊天室,然后是乐趣园、榕树下,直到在诗歌论坛上看到无数国内外诗人的名字,顺着超链接点进去,一首一首读完,很震惊,和课本上教的完全是两回事。她找到了兴趣点,上网更频繁,爸爸不得不时常拔掉网线。“门上有一道缝/我常透过它/窥视外面/一个变了形的缩影/的世界”,这首被定义为余幼幼“处女作”、初中时创作的《缝》,就是她上网时间太久、被妈妈打了一顿,难过中写在本子上,周末再悄悄腾到博客上的。

  在诗歌中存放“小小的悲伤”,一边从各种流派中吸收营养,一边寻找自己的语言,余幼幼十八岁前首发于网络的部分诗作,后来收录于《7年》,被评论家称显露“才气”和表现了“特定年龄阶段的心理症候”。在特定年龄写诗的背后是学业成绩的下滑。余幼幼的父母都是教师,分别教物理和化学,不想妨碍她做喜欢的事,但也建议在找个好营生的基础上。她听劝大学报了财务专业,没想到“对数字不敏感”,“啥也没学会”。她写过一首叫《余会计》的诗,还自我调侃,如果真的去干专业相关、记账的工作,可能“现在应该在坐牢吧”。

  年轻的诗人也经历了一个从“有时候花整天的时间看电影”(《爱情是人类的通病》,2010)到“背负拥挤、尘埃和尾气”(《私人生活》,2016)的社会化过程。她做过杂志编辑、出版编辑,实在没办法忍受早起、打卡,“用极少的成本换我的时间和自由”。和朋友合伙创业,又遭遇更大的难题:对她而言,当生活状态动荡不安的时候,创作很难稳定持续的输出。从应试教育到社会工作,热情、兴趣被“磨损”和“掠夺”再正常不过,她不喜欢,但她意识到必须面对和改变。

  这个阶段,她开始写一些去(超)性别意识诗歌如组诗《十三月》。过去接收到的网络恶意让她“想开了”,“随便他们怎么说,我不能拿别人的无知和愚蠢惩罚自己”;随后面对现实的理性,带领她的阅读审美、创作风格也走向理性思辨,气质更冷冽,她均视之可喜的进步、“情感居于次要的逻辑训练”。与此同时,给人留下的印象与早年形成了反差,一些社交场合,“很多人会害怕我,觉得我写得尖锐、有攻击性,预设我应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。”

  日常生活中的余幼幼对自己的形容则是很“恍惚”、“笨拙”、“健忘”。她举了几个例子,同样在网上订差旅,朋友计算出的方案就是比自己的更省钱。去办事会迷路,或者因为忘带手续证件来回跑。也许所有敏感都投入到了创作当中,她总觉得不想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面浪费精力和时间,期望自己“省力地活着”。

  2018年,余幼幼开始自由职业,将大部分的时间投身于写作。为了区分生活和工作,她在家对面的公寓楼里又租了一间工作室,上午阅读,下午写作,晚间画画。

  这几年,余幼幼的生活看似更简单和人际单纯,但并不单调,她把更多时间用来解决创作中遇到的问题,偶尔和朋友见面。同住成都的还有翟永明、何小竹和李万峰等几位诗人朋友,也有小说家七堇年和周恺,不过,余幼幼也说,自己还有很多发小和职业差异化的朋友。新的结交则靠偶然,一个在春树小说《乳牙》活动现场找自己签名的年轻人,后来在自己的占卜诗文学项目现场再次碰见,由此交流文学和诗歌翻译,关系变得不错。“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我的创作,写出来能被人喜欢是一种机缘,创作者和读者就是互相寻找的关系,也有运气的成分。”

  接受采访时,她给出的关于创作的回答都很具体,反应很快,显然是深思和面对过的,如呆坐一天越写(改)字数反而越少、很多头脑中跳出来的想法没办法用文字呈现。这些外人看来有些自在、好玩,带给创作者的是切实的沮丧和痛苦。

  2015年之前,余幼幼只写诗,写到三十岁左右,她希望自己从“过分的理性”中挣脱出来,回到感官性和直觉中去,“抵达真正的自由”。这时她会在喝一杯水时联想到人的创伤,结痂成为潜水艇穿过胃、生活和梦境(《饮水之时》),在妇科做体检,想象女人身体里的蘑菇和溪流(《体检》),感到地铁里的人潮涌动像是“群居却不相爱”的地下生物(《2号线号线》)……每天都在追求进步,思路也会受阻,写作陷入“停顿”。绘画在某一些程度上解放了她。因为纯自学,没什么自我要求和包袱,就当成了玩儿,心态更轻松,还带来一股想写完赶紧去画画的助推力。从蜡笔试到丙烯材料,题材聚焦到猫身上,越画越好的作品,后来组成她收入的一部分。

  经济的问题上,余幼幼很早就立志不依赖父母,她说,只有在经济上靠自己才会获得对自我的掌控,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,“我做什么人生重大决定,只要通知他们一声就行了!”不上班的前提是确保了收入来源可以养活自己。一开始,她会接商业文案,甚至写过保险理论书籍,这和自己的创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写作模式,某些特定的程度上也会侵占时间和精力,但是能带来可观的报酬。后来慢慢积累、沉淀,她有了更多的谋生路径,就不再接触与文化艺术无关的工作,只接自己最喜欢的。但目前,诗歌稿费和诗集出版的版税还是只能占三分之一,余幼幼坦言,诗集初版依旧很不易,“其实大家面临同样的窘迫和现实,很多诗人的作品很难出版,因为诗集大多不赚钱,更多有赖于出版商本身的情怀和产品多样化的考量。”这也是不少诗人都有另一重职业身份的原因,诗人几乎存在于各行。

  作为自由职业者的余幼幼,也有自己的节奏和步伐。随着对个人生活的新的感知投入到艺术工作中去,她在很多合作项目中逐渐显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和创造的思路。21年,她在重庆时代美术馆做了艺术展览《一个新的盲人》,主题来自她的诗《读后感》中的一节——“第三个下午/文字从/出水口流进下水道/一本空白的书/浮在水面/我——/一个新的盲人/独自坐在浴缸中”。展览的白色空间由诗中提取的日常物件组成,它们也均被涂抹成白色。空间整体像一张写作用的白纸、立体的书页。余幼幼想通过它说明,诗歌不在远方,而在我们的身边,任何细微之处有接近诗的可能,“当时我就是有一种非常恳切的心情,希望我们大家能够沉下心来,认认真真地去读哪怕一首诗。”

  还有不少新奇与巧合。余幼幼在阿那亚诗歌节上的工作坊,主题叫“日常的奇迹”,讲了她如何背离原定的艺术展主题去做了另一条思路。今年三月,她在重庆筹备另一个与在地文化相关的展览,突然觉得很羞耻,刻意搭建出来的艺术装置与当地人文风貌格格不入,“我的东西在那不成立,没有与当地的关联和生长的根系”。

  直到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位原住民“下浩六哥”的故事,老屋被政府征用,搬离之前,他用粉笔在老屋的墙面写了许多诗篇。她觉得这才是真正与当地有连接的创作,便邀请他一起来做个展览,地点就在下浩,取名《不确定的距离》。六哥作为一个原住民,余幼幼作为一个“闯入者”,不同身份所携带的叙事张力在两件诗歌空间作品的并置中,也许会形成一种对话或呼应,也许会产生一种冲突或隔阂,或相近或遥远,在不确定的距离之中期待生成一个新的语境。

  两人之后成了朋友。对方名叫黄文轶,小学文凭,一直未婚,在父辈留下的重庆老屋里住了五十八年。余幼幼发动所有当地的朋友才找到他,老人不太会用网络,专门为余幼幼的事充了话费、下载微信。展览过后,两人会相约吃火锅,平时联络更多的是发猫的照片,不聊诗歌,这份平等的交往,又好像是当年和当下的余幼幼、翟永明。

  “他特别自洽,尽管贫穷,他也很享受他的生活。”余幼幼仍然对黄文仪老人充满赞赏,包括他的诗,“他的诗从来不写在纸上,他说他写在脑子里,他可以记住,可以每时每刻背诵出自己的任何诗歌,像有一种超能力。”

  有想法而冷静,对宏观的意义总有所消解,但说法又十分合理,这是余幼幼给我留下的印象。哪怕话题从他人的生活观念转换到自我的生活保障,她的反应也会出我预料——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自己算过好几次命,都说“这辈子不会大富大贵,但也不会穷”,但这样已经很满足了,实际上,她也并不太在意这一点。“我是一个悲观的人,”余幼幼最后说,创作也好,生活也好,“也许我看待结果的时候没那么地乐观,但这并不影响我积极地生活、面对着一切,我仍然积极地活着。”

  三明治:你在阿那亚诗歌节的工作坊上提到一些艺术家朋友,说大家都过得挺不容易的,这个“不容易”是个什么状态?有具体的例子吗?

  余幼幼:很多艺术家生计都是成问题的,他们没办法只专心地做艺术,他们还要去做别的事儿来补贴自己的生活,再用另外的时间去做创作,甚至有些人连自己作品的成本都难以负担,做一个东西出来的成本。

  有些具体的例子,但我觉得不太好讲。他们还没机会被看到、被更多的人接纳,或者说如果艺术是一个市场的话,他们还没有进入到这一个市场当中,良性地供给自己的生存,保证自身的艺术创作可持续。曾经有一个艺术家,很年轻,就说,哎呀,我都要去送外卖了。大概是这样一种状态。

  余幼幼:我也没有进入市场,我只是在纯文学的小范围内被认知罢了,你说诗歌有什么市场呢?

  比如说一篇小说,它的商业转化性是强于诗歌的,它可以影视改编,比如说绘画,它是艺术品,也兼具了商品属性,它就会有一个完整的市场流通的规则,有一个正规的渠道以及完善的市场体系。诗歌是没有的,诗歌最终抵达到读者面前可能有千奇百怪的方式,最终反馈给到诗人本身的东西近乎是不可知的,这也使得诗歌能保留一些纯粹。

  当诗歌有拥有商业化的可能性,为商业服务的时候,它的结局大多就变成了文案。

  余幼幼:不抗拒,这也是我收入的一部分,这方面从来不拧巴,该赚钱的时候就赚钱。甲方找我写个啥东西,我就当成工作做就好。

  三明治:但是当诗歌以一种文案的形式来创作,和以自己的作品的形式来创作的时候,思维好像是不太一样的,该怎么分清呢?

  余幼幼:我对自己的创作有自己的标准、判断、审美,而且我觉得写作并不用去捍卫什么,也不是某种策略,而是很朴素的一种内在生命的释放,反映出来是一种创造力和想象力,这跟我做商业写作这一块完全不一样,面对的对象不一样,一个面对的是严肃文学和自己的理想,一个面对的是甲方需求。

  余幼幼:那个阶段没有教会我怎么去创作,它对我最大的影响是教会了我面对现实。

  创业是极其艰难的,它让我非常直接地去面对社会,面对现实以及生存的问题。包括它给我写作上造成的阻碍,这种很客观的矛盾,让我彻底意识到,我的创作一定要在我解决生存问题的基础上,才会更稳定、持续地进行。我个人需要这种保障,因为我要我的创作是可持续性的。

  我觉得要写出好的东西,一定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。所以那一段时间我认知上经历了一个巨大的转折,让我明白一定要去解决生存问题,解决了过后我才能更好地写作。想明白之后和具体去做还是有一段距离,付诸于行动就行了。

  很多时候我都把自己看做一个普通人,警惕过分把自己当回事儿,去自我中心化。人先活着,活着很重要。生活本身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,我的写作一定构建在我的生活之上。我的生活是一个巨大的、给我的写作搭建的稳固的基石,并不是写作素材的基石,而是让我的创作能量可以推进的一个东西,是一种安全感。

  三明治:你对自己的作品的要求是什么?写下什么样的东西自己会觉得满意,何时不满意?

  余幼幼:具体到一句诗、一首诗,可能是写下来我的内心有波动,有一种兴奋的时候,我会觉得满意。但更大的满意,我只能说我在每个阶段都尽量去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,最后到底能不能写出杰作,不是我主观意识能够决定或者判断的。

  不满意的,比如说创作很容易陷入到一种惯性当中。惯性写作很可怕,有时候貌似是喷涌而出,啪啪啪写了很多,控制不住,其实很多时候是无效的自我重复。因为你之前有写作经验的积淀,你可以非常得心应手地使用你的经验,这是不行的,像没有刹车一样从一个坡上冲下去,你当然觉得爽了。但是我觉得更多时候我们肯定要克制,克制这种欲望,缓慢地写,要有停顿,才会有新的思考。

  我对自己创作时出现一些让自己很爽的时刻,是保持警惕的。反而一些进行不下去的时刻,让我觉得更加珍贵。当它卡在那儿,我能更加专注于解决这一个问题,它会刺激我想要去寻找更多的答案。我觉得这才是能够有新东西出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。

  以小说为例,我在构思一个情节,但是写到那里的时候,我就卡住了、写不下去了,然后一直卡在那儿,一直写不动。过了一段时间,我再重新去写,有极大几率会出现新的思路,甚至比之前更好的构想,这就是因为停顿带给我一种重新的反思,让我觉得以前那条路行不通,让我选择了一条更好的路径。

  在这个停顿的过程中,我可能会去找更多的方式、吸取更多的经验,阅读也好,不断地输出、融合、解构、重组。反正总比不带脑子、一下子把它写完,带给我的东西是更多的。

  余幼幼:当然痛苦。这个痛苦是必然的,也是一个创作者的常态。接受它,一种要疯不疯的感觉。所以说实话,不工作、天天坐在家写东西,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。

  但你会经常感到虚无,有一种没由来的、莫名的痛苦,我觉得这某一些程度上表明了你在进步,你在思考。如果你不思考精神问题,你就不会有精神危机。精神危机并不可怕,源于你的渴望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会产生一种张力,或许也会产生痛苦,那或许是有利于创作的能量,它会促发我去做出行动,只有行动才能带来改变。或是沉下来学习,等待一个顿悟时刻的来临。

  余幼幼:这本书比较治愈,它看起来还挺流畅、直白的,但其实是我刻意为之,实际上也停顿过。因为写小动物嘛,我想让文字更灵动、更朴实,还原到动物本身的一种原始状态。

  这本书我改了三版,第一版写出来,技术上还应用了蛮多修辞的,后来全部改成大白话。有一些人读了觉得我写得没深度,语言太过简单了,我说我想追求的就是一种纯真极简的语言,因为我觉得年纪越大就越容易丧失一种自然、简单、童趣,我想用一种大白话,像小孩子那样去找回我们丢失的纯真,不让它有任何的修饰。

  三明治:写诗对你来说会慢慢的难吗?也许随年纪的增长,或自我要求越来越高。

  余幼幼:没有,不会越来越难,还是挺好的状态。它已经变成了我要持续做下去的一个事情,肯定有困难的时候,但并不代表越来越难了,因为我享受着这个事儿,爱琢磨这个事儿,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乐趣。客观上的困难也是阶段性的,不是连贯的一直会更难,或者一直更容易。

  写诗不会随着经验的积累、技术的成熟变得有多容易,也不会因为我的追求慢慢的升高了而慢慢的变难。可能写出好东西需要有一定的天赋,还有努力,当然也还有很多偶然性。

  余幼幼:因为绘画不是我的专业,我对它没那么多的野心和诉求,我不需要在绘画上实现什么目标以及理想,对我来说,它就是一个休闲方式,带着一种娱乐、玩耍的心态,画的时候更加愉快。

  写作就不一样了,写诗是我目前来说最大的追求。我希望写出好的诗,这个好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,肯定是出于一种公共性的认识,是诸多综合性的因素的评价,不是我自个能评价的。但甭管怎么说,是希望写出好的诗,要是没有完成我会很遗憾,但我依然接受,反正我已经来过这样一个世界了。

  余幼幼:成名和走红并非我的实在追求,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没发生过,诗歌永远都处于一个非常边缘的位置,它从来都不在主流关注的中心,我真实的期望我的作品能够多一点人看见、阅读,便已经格外知足了,目前我还能靠这个生活已经十分幸运了。

  而且我是被互联网影响的一代了,没有互联网的话,我是没办法打开视野的,洗去我被教化的那部分,2000年左右,我经历的那段互联网时期,给我带来了非常大的益处,利用互联网认知了国外的诗人,很多历史、文化、政治、音乐、艺术、电影……

  我当时对于好、坏没有筛选的标准和判断,就是一种量的积累。但是审美是需要这种量的增长、叠加,来促成它的提升以及变化的。主要是因为网络上的各种创作我都看过,这样的一个过程中,我发现了我对诗歌感兴趣,进而在生活里也去关注、钻研它。能够说是互联网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点。它完全给了我和应试教育不一样的反馈。

  还有比如说,我们教育里有意要塑造我们的一些信息,我通过网上冲浪发现压根就不是那样,我在生活中又继续去探寻、学习,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进行了新一轮的自我教育。

  三明治:以前你说自己的诗人身份更重要,后来变成了说自己先是一个普通人,然后才是诗人。何时开始产生这种变化的?为什么?

  余幼幼:三十岁对我来说是个节点,我的很多观念是从那时间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的。随着我年龄增长,我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沉浸在生活本身、自己的生活境遇里面是更重要的。

  我没有那么激烈了,变得平和了,我觉得是一件好事。我更接纳了自己,我接纳了我的所有,我不再抵触我身上的某一些毛病或者庸俗的东西,所以我才会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普通人。

  余幼幼:其实就是我没有被庸常所淹没,从中提炼出一些东西,把它转化演变、来加工,创造成一种精神性的事物。我能持续地作为一个创作者做这件事,这已经是我生活当中出现的奇迹了,对我来说就很不错了。

  余幼幼:有一首诗是跟女性相关的,《体检》,我还蛮喜欢的。当时我去做了一个全套的体检,检查完,我就回来写了这首诗。还有《修复之年》这首诗,是写疫情过后的感受,相信这些共同经历能带来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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